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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景，记得你的一百两。”
“……殿下有令，放下武器投降者，一律无罪。愿意投奔晋王，晋军欢迎。想要自请离去，晋军也绝不阻挡！”
她目光沉沉，极快地飞奔上城楼。
轻“嗯”一声，赵樽像是答了，又像是没有回答。他一步一步沿着城楼的台阶走下，一张布满阴云的面孔上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阴霾与冷鸷，身上战甲闪着冰冷冷的光芒，仿佛刀尖一般锋利……
二宝公公被赵樽冷飕飕的目光一刺，吓得不轻，赶紧解释。可小宝音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，左顾右盼着，觉得今儿的北平城很热闹，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。
紧接着，“通”一声，他从马上栽下，一动也不动，一股股鲜血从他的脖子上溢出，顺着滑入泥泞，土黄色的泥，鲜红色的血混杂一起，显得格外狰狞。
兵败如山倒，混乱之中，邬成坤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，隔着人群看向远处卓然而立的赵樽，一双赤红的眼睛，渐渐凉却。
邬成坤脸色苍白，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，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、悲凉，和着晋军给他的一声声羞辱，使得他情绪几近崩溃。
这一刻，也成了无数北平人的信仰。
对于男女之情，陈景往日并不上心。
“保重”便是最好的嘱咐。
老百姓燃鞭炮，送行装，捐粮草，沿途欢呼。
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。
京军的包围圈早就冲散了。
“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！”
他不怕死，整个北平城的老百姓也都不怕死。
“为了父母而战。”
“赵十九——”
赵樽的面前又一个人倒下。
有人抽气着，却不知是何人所为。
看着他挺直的背影，夏初七小声喊了一句。
更多的人，一个字都没出口，便为了一场原本与他们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战争，祭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。
京军的脸上，露出见鬼一般的惊讶。
喟叹一声，他弯腰将小宝音抱在臂弯里，捏了捏她因为奔跑变得红扑扑的小脸儿，又顺手为她理了理头上的羊角小辫，出口的每一个字，都是舐犊之情。
人人都懂破釜沉舟勇气。
成千上万的人匍匐在地，赵樽却没有办法一个人享受这样的尊崇。他转过头，与城墙上那女子的目光遥遥相对。
可是，就在这生死未卜的大战之前，一种有可能会永久分别的情绪，却让他突地发现，他对于晴岚的喜爱，比自己以为的要深了许多。
“兄弟们，为了殿下而战！”
“跪下！”
宝音喜欢热闹，看这么多人在，更是满心欢喜，挣脱晴岚的胳膊，便朝赵樽跑了过来。走近了，见阿爹一动不动，像是有些生气，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，猛地一把抱住赵樽的腿，昂着小脑袋，目光晶莹发亮。
邬成坤看着晋军中一个个年轻的将领，他们意气风发，却都是他往昔在朝堂上根本没有见过的生面孔，便知晓这些全是赵樽培养的新生力量。
“你与你娘先回府去，乖乖等着爹。”
呐喊呼啸，云层千里密集，气氛紧张而压抑。
“宝音也去打仗。”
“跪吧！跪——”
惨烈的惊叫声，猩红的血污色，把北平府的上空，描成了一副狰狞恐怖的画面，千军万马滚滚而来，带着一道道震慑人心的呐喊，把晋军南下的首次战役，刻画得极为悲壮。
“咝，死了！”
小丫头正是被晴岚抱在怀里的宝音。
小女儿的声音，嫩嫩的，脆脆的，一声又一声。
“丢掉武器，绝不追责！”
几个字很简洁，对晴岚来说却有千斤之重。
她与殿下两个，总是生生不离的。
无数的兵士都化成了尸体，倒在他的面前。
风动马嘶，旌旗飒飒！
陈景看她带着孩子离去的背影，握紧手上的腰刀，胸中的悲壮之感一阵阵激烫，轻轻吐出的两个字，却没有任何人听得见，甚至他也不知道，在晴岚转身那一瞬，也低声说了与他相同的两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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