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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蛎不敢看假公蛎变成了什么样子,只敢偷偷瞄一眼桂老头的反应。
公蛎心里懊悔,心想冉老爷实在狡猾,兜来兜去,还是跟丢了,正要沿原路返回,只见厢房门帘一挑,哑巴出来了。
公蛎的手抖得厉害,费了好大工夫,才将手绢打开,竭力凝神聚气,不让眼前的景色晃动。
原本要走的公蛎又呆住了。这声音和身形,熟悉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卖南瓜的豁牙驼背小贩热情地同公蛎打招呼:“公子今天好早!新摘的南瓜,要不要尝尝鲜?”他牙齿漏风,把“早”读成了“找”。
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熟悉。公蛎吃惊地发现,冉老爷的目标竟然是忘尘阁。
一个小贩挑着高高的竹屉,探头赔笑道:“客官,麻烦借个过儿!”公蛎连忙躲开,站在甬路边的松树下。
瘸腿乞丐一把将脸上的梧桐叶子甩在地上,鄙夷道:“既无才貌,又无资本,我若是个女子,也敬而远之。”
前面是一个相对来说稍大的水洼,有一丈方圆,周围是浓密的水草。公蛎躲在冉老爷身后,探头探脑道:“什么东西?”
公蛎顿时觉得透不过气,但很快,公蛎便惊惧得忘了呼吸。
公蛎看到他比自己还惨,有些幸灾乐祸,道:“这里游泳好玩吧?”
桂老头眼里的一点亮光消失了,他无声地哭了起来。哑巴在一旁手足无措。
回到自己房间,公蛎饭也未吃,匆匆忙忙洗了澡,换了衣服,几乎一路小跑往土地庙赶,中途特意拐到北市那家门口搭有丁香藤架的花鸟铺子,趁人不备折了一大把丁香捧着。
夜幕太重,掩盖了公蛎暴虐的眼神,烟雾蓝色,带着暗红的底晕。酒似乎在公蛎的心里燃烧起来了,烧得他浑身燥热,衣服下面的鳞甲不听使唤地耸起,发出细细的摩擦声。
公蛎警惕道:“你把二丫怎么了?”
冉老爷忽然满脸悲愤,一字一顿道:“这是我的东西!”
淡淡的丁香花味道从手绢上飘出,正是她身上的气味。公蛎的胃剧烈抽|动起来,强烈忍住呕吐的冲动,叫道:“她在哪里?”
公蛎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,紧张得双腿发麻。
瘸腿乞丐道:“有金银钱财吗?”
捏泥人的一口应承,嘴里嘟囔道:“要潇洒飘逸的……抬头,挺胸,衣摆随风飘起……”看他长相粗笨,手掌肥厚,但一捏起泥人来妙手生花,泥巴在他指下如同活了一般。
老头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,原本佝偻的身体也直了起来,道:“老天有眼,这件事到了我这里总算是了结了。唉,我可不想我的孙子,也跟我一样,居无定所,颠沛流离。”
公蛎用力地拍打击打太阳穴,仿佛这样头疼和愧疚便能减轻些。瘸腿乞丐表情怪异看着他,声音忽远忽近:“与其逃避,不如主动面对。”
公蛎骂道:“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我?好歹我还救你一命呢。”伸手将面前的一支荆棘折断,手却被荆棘上的刺扎得生疼。
她出意外了!轻飘飘的一句话,犹如晴天霹雳,将公蛎炸得晕头转向。这半个月来,自己只会在这土地庙前死死地等待,只想着她爽约,却全然没有想到她有可能出意外了。
公蛎接口道:“侄子垂涎他家儿子的家产,用了双面俑将他儿子替换了?”
公蛎心生戒备,站立不动道:“去哪里?”
冉老爷表情缓和了些,朝院落四周打量了一下,面带倦色道:“你先行一步,我随后便到。”
冉老爷双目紧闭,肚皮如鼓,脸上和手臂裸|露的地方划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口子,皮肤泡得发白起皱,看这样子若是再晚半分,只怕便溺死在这个偏僻的池塘了。公蛎洗了手,转身要走,看他似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,只好将他翻了个身,在他背上用力踩了几脚。
老头似乎不甘心,颤巍巍地站了起来,亲自上下又摸了一遍,仍然一无所获。
豁牙小贩也过来凑热闹,道:“您也捏一个我来瞧瞧,我拿一个南瓜来换。”
但笼子一侧,金属条扭曲变形,有几根竟然生生断裂,出现一个碗口粗的大洞。
似乎出现了幻觉,浓郁的肉香之中,竟然有一丝淡淡的丁香花香味。公蛎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,闷闷道:“吃不下。”但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。
而那柄木赤霄,却怎么也找不着。
他忽然转向冉老爷,厉声喝道:“是你一直在插手此事,是不是?”他的手臂骤然伸长,一把抓住冉老爷的胸襟,将他拉至跟前,双眼爆出,恶狠狠地瞪视着对方。
捏泥人的见公蛎神色有异,很得意自己的故事效果,摇晃着硕大的脑袋,神神秘秘道:“我最爱听我爹讲故事。他说伏牛山下,不,或者是嵩山下,一家员外家财万贯,日子过得可美哩,不过几代单传,只有一个儿子,倒是侄子一大帮。其中一个侄子……”
捏泥人的双脚在地上蹭来蹭去,嗫嚅道:“要是……要是谁被捏了双面俑,就要……就要倒霉。”
公蛎躲避不及,见上房窗下一个种花的破缸,闪身躲了进去。
微黄色的丝质手帕,正中用金线绣着一条双头蛇,同冉老爷用来传讯给离痕姑娘使用的手帕一模一样。
刚一弯腰,荷花忽然一摆,瞬间沉进了水下。接着浓密的荷叶扭动起来,水面剧烈翻腾,硕大的水花扑了公蛎一脸。
里屋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,阿牛扭身叫道:“爷爷,你没事吧?”
捏泥人的一张粗糙大脸显出讨好的表情,讪讪笑道:“让您见笑。”瞄着公蛎,挖出一团团泥巴又搓又揉又捏,再用小毛笔描描画画,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捧着一束月季,满面愁苦,可不正是公蛎么?
不过话说出来,公蛎便发现了一些端倪。水草之中,好几条细长的倒伏带,从这个水洼到其他水洼或者花树下。倒伏带上,有公蛎熟悉的痕迹。
闭门鼓敲过,公蛎仍然摆着这个姿势。一个瘸腿乞丐在旁边等待良久,终于一瘸一拐过来,将公蛎往旁边一掀,气愤地道:“这是我的位置!”
但并没有活物回应公蛎的呼唤。
院子很是宽敞,正中一棵古老的皂角树,树围粗得要几人合抱,枝干虬曲,树冠茂密,整个院子遮得严严实实。树下摆着简陋的石桌石凳,旁边还有一个大石臼子,里面汪着一汪清水;一条低垂的树枝上挂着一盏灯笼,树下凌乱地堆着竹子、皮革、马鬃等物,还有各种成品或半成的弓箭,浓重的气息冲得公蛎鼻子一阵发痒,冉老爷的气味更加不能辨认。
这么说,毕岸等人果然知道自己的身份,但他们到底是何居心,非要说自己是隆公犁?——莫非,莫非当日自己在寿衣店捡到身份文牒,也是毕岸故意安排的?
公蛎手藏在衣襟下,紧紧握住木赤霄,干笑道:“这是什么玩意,捉鱼还是捉虾?”冉老爷搬起笼子,抵至公蛎胸前,直勾勾看着他,道:“这个叫做蚺囚,专为捕蛇而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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