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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案咔嚓一声断成两截,二丫的身体折成一个直角,卡在断裂处。高氏左手捂腹跪了下来,贴着她熟睡的小脸,喃喃唱道:“鸡鸡斗,蓬蓬飞,一飞飞到稻田里,稻田里厢吃白米……”
可是房间里大多都是自己的东西,要打要砸,一个也舍不得,便是那床菱花软缎被子,公蛎还是心疼地抱了起来,将上面的脚印拍打干净,重新放回到床上去。
老伙计嗤道:“你一个和泥的杂役,说得好像掌窑一样。”
影子不答。高氏道:“我们约定,等将来长大了,结婚生子,你要当我亲姐姐一般,我也认了你这个弟弟做娘家。”她捡起剔骨刀,摸着锋利的刀刃,道:“可是你看,如今我们是仇人了。不过幸亏是你来,若是他人来了,一个时辰前,我们之间,已经有一个是死人了。”
公蛎打断道:“外表看起来同普通青瓷没什么两样。”
高氏的眼睛渐渐恢复原状。
高氏漠然道:“搭伙过日子而已。”
影子骤然惊叫起来:“不!”
“对对,毛比潘安!”胖头点头傻笑,睁着纯净无邪的小眼睛,就像一只忠诚的大狗,吐着舌头殷切地等着主人摸自己的脑袋。
二丫将身子扭到一边,发脾气道:“死了!”
颍桧怨毒地看着毕岸。高氏眼睛瞪大,直着嗓子叫道:“颍桧……颍桧!”手颤抖着摸到二丫的脸蛋,就此香消玉殒。
大门没锁,显然之前钱耀宗已经安排妥当。公蛎换了原形,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。
阿隼朝毕岸递了个眼色,打量了下院落,径直走到灶房,乒里乓啷一阵,用破碗端了半碗草木灰来,道:“用这个,搽上三天,保准好了。”
假公蛎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|吟,抱头瘫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。胖头比以往都要麻利,一个箭步跳过去,将他抱起,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名字。
小白蛇已经弄掉银钗,不过公蛎不敢轻举妄动,仍保持被制的姿态。
途经福寿街,本想拿去给小裁缝瞧瞧这件敛衣是不是他师父绣的,但转念一想,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免得自己将来扯不清干系。
公蛎心里盘算着,听高氏的口气,上次巫教来人,是被高氏打败了的。
一瞬间,她的眼睛没了眼白,整个瞳仁全部变成了黑色,黑漆漆深不见底,已经血污遍布的大红敛服骤然泛起微微红光。公蛎忙将脸别开,见胖头仍傻傻看着高氏眼睛,忙上去将他脑袋扭转到一边。
几个木板拼成的赌桌,最里面是摆卖廉价酒水和吃食的简陋柜台,一个面带菜色的瘦弱女子无精打采歪坐在里面,有人来打酒便慌忙站起来,一壶酒送一小碟胡豆;一众赌徒在骰子噼里啪啦的摇晃声中脸红心跳,有满口粗话、肆意笑骂的,有拿着酒壶、一边下注一边喝酒的;有打着赤膊、四脚八叉姿态不雅的,场面火热粗俗。中途有人尿急了,连几步远的茅房也不愿去,解开裤腰带便在门口花木树根下撒尿,酒气、尿臊气混合着汗气,味道甚是销魂。
高氏垂头道:“是,反正心已经死了,同谁过不是过呢?”
假公蛎微笑道:“好,我一直想瞧瞧龙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。”公蛎却想,老子才不凑这个热闹,龙爷、巫教,关老子什么事儿?他拼命想从假公蛎的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来,但假公蛎神色如常,举止自然,一丝破绽都不漏。
胖头不知高氏戴着面具,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,用手肘碰碰公蛎,脱口道:“老大,她那个脸……”忽然意识到不是自己老大,瞪了他一眼,低头自言自语道:“还挺像……就是长得不像。”
高氏打量着公蛎,悠悠道:“好一条蛇。”
胖头欢欢喜喜走过来,道:“毕掌柜有什么吩咐?”
胖头挥舞拳头,作势要打。
有人不甘道:“然后呢?”
假公蛎脸色苍白,一言不发。胖头怒道:“前天晚上老大不舒服,我守了一夜,就在家里,哪里也没去!”
铃铛整齐地颤动起来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公蛎的脑袋不知怎么突然嗡地一声,如同一把尖针在扎在太阳穴上,痛得眼冒金星。他强忍着把手里的匣子安全地放在地上,就地一屁股坐下,抱头喘气。
公蛎心想,原来二丫果真不是钱耀宗的孩子,难怪钱耀宗对待二丫的态度如此奇怪。
影子低声道:“真羡慕你的勇气。”
高氏紧紧抱住二丫,道:“不!我不让我孩子同我一样,过这种无法见人的日子……我只想她平平安安地长大,嫁人、生子,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。”
一直在旁边研究那些纸人的毕岸转过了头,皱眉看着他。阿隼的火气今晚异常的大,暴躁道:“公子你瞧瞧,像这种‘鸭子死了嘴还硬’的货,有什么道理好讲!”一脚将他踹了一个跟头,伸出拳头朝他捶去。
毕岸道:“你丢的扃骸皿,我知道在哪里。”
毕岸道:“嗯。”
二丫小脸平静,连呼吸声都不闻,像已经死了一般。钱串子拔出一个细细的绣花针,朝她的心口正中扎去。
真是空有一腔愤恨无处发泄。公蛎气鼓鼓在房间里转悠了一阵,对着空气挥舞了一阵拳头,见毕岸房门未锁,怒气冲冲推门而入。
公蛎探出分叉的舌头。小白蛇得到讯息,箭一样地窜了出去,刚好落在钱串子的脖子上,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公蛎心有不甘地在他床上打了几个滚儿,探头往床下看去。
高氏垂下了头,道:“我自然想……可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桂秀才。”
影子将信将疑,重复道:“普通瓶子?”
……
高氏的瞳孔猛地一缩,有惊愕,有失望,怔怔地看着钱耀宗说不出话来。
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,公蛎绝望地想。
小白蛇微弱了回应了一声,公蛎差点跳起来——小白蛇用蛇语说,出不去。
公蛎飞快爬上墙头,看到门口大树的枝叶伸展,就在眼前,用力纵身跳去,但跳到半空,尚未触及枝叶,却被弹了回来,吧嗒一声,落在了墙下。
颍桧发疯一般,上去抱住高氏疯狂摇晃:“姐姐你不要死,你不要死……”高氏的头软绵绵歪在一边。
颍桧的表情渐渐凝固,委顿在地。阿隼越说越暴躁,大手一挥,继续道:“之后你一路跟踪,来到洛阳,趁她身怀六甲需要人照顾,化名钱耀宗,假惺惺地接纳了她们母女。”
影子不安地抖动了一下,小声道:“我也……也一直把二丫当做自己的孩子。”接着又道:“圣教正在寻找新一批灵童,二丫便是其中之一。”
话篓子连忙摆手:“我也是听掌窑的这么一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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