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胖头殷勤上前:“盖子还没合上呢。”
公蛎带二丫来到大马圈,根据她的指点,绕过一条巷子,轻易便找到了钱家。
王瓴瓦几击不中,甚是恼火,咬牙切齿道:“你这个假冒的家伙!”隔着棺材,一拳朝公蛎门面打来。
几日前那晚,自己曾看见二丫被人头顶扎针,一直以为是鬼面藓发作引起的癔症,没想到今日又意外撞见同样的情形——二丫说奶奶用针扎她,她娘对她最好,可自己看到的却是高氏针扎女儿,这是为何?
公蛎忙道:“小兄弟别慌,俺们这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当铺,童叟无欺。再说了,你只是估价,又不是典当,还怕我们会坑你?”
小裁缝睁大眼睛:“谁会拿亲人去世这事儿开玩笑?”
小裁缝认真地道:“是啊。王公子说话不紧不慢,一点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吆三喝四的。”
真真儿把公蛎气得吐血。胖头邀公蛎吃饭,公蛎一看是馒头咸菜,便坚决拒绝,自己循着香味,绕到北市后边一家僻静的茶馆,点了几个小菜一壶好茶,一直喝到申时中,这才晃晃荡荡回去。
男子眼神一闪,迟疑了一下,道:“我叫王瓴瓦。”
棺材里,躺着等待救助的王瓴瓦。
王瓴瓦一步步逼过来,狞笑道:“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。”一斧头从左侧抡过来,公蛎忙往右躲,谁知这王瓴瓦不过是声东击西,闪身堵截,一个扫堂腿,将公蛎扫趴下,接着一刀挥过,朝公蛎的胸口插来。
男子又开始龇牙咧嘴启第三个钉,见公蛎果真不来帮忙,闷声闷气道:“敛服。”
公蛎哈哈大笑,辗转腾挪,几乎没费什么工夫便将小胡子制服在地上。他单腿跪压在小胡子身上,感受到小胡子心底的惊惧,只觉得心情愉悦,精神换发,身上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来,隔着衣服和皮肉,公蛎甚至看到他白森森的骨架,而只要自己再稍微用力,这副骨架便会断裂成无数碎片。
公蛎心里打了个寒噤。高氏好好一个大活人,干吗穿死人的敛服?
幸亏公蛎一直跟着,否则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,根本认不出他是谁。
公蛎首先想到的,便是打碎瓶子事发,钱耀宗指使伙计带着二丫来找他讨账来了,心想一定抵死不认,反正自己容貌大变,只说之前“兄长”干的,同自己毫不相干。
公蛎踹了他一脚,骂道:“胡咧咧什么呢?我就是老大……”门忽然被推开,探进一个脑袋来:“今天,不营业吗?”
公蛎想起坟前那块简陋的木牌,上面写着“夫x平之墓”。
第三日天还没亮,公蛎早早醒来。这些日天天窝在如林轩,瞌睡早睡没了,无聊之极,索性厚着脸皮出了门。
公蛎发出杀猪般嚎叫。王瓴瓦活动着手腕,阴测测笑道:“我做任务多年,从未失手。”转头去捡斧头。
公蛎大喜,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,夹着嗓子道:“老大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,要我来帮忙。”
真是便宜这个桂平了。公蛎暗自好笑。
小胡子放开了公蛎,吆喝他人:“走了走了!这当铺今日不做生意了!”赶走了几个客人,大门一关,回来一屁股坐在了柜台上,斜眼挑眉,翘着个二郎腿儿,一副“不赔不走”的无赖相。胖头气得眼泪花花的,拳头握了几次又松开,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。
王瓴瓦脚尖挑起地上的小刀,握在了手中,冷酷道:“这个我不知道,我也从不打听,我只管领取任务。你九泉之下,托梦给信使大人吧。”
二丫紧紧拉住公蛎的衣摆,咬着下唇,眼神很是奇怪。公蛎巴不得赶紧摆脱这个小累赘,上前敲门叫道:“有人吗?”
二丫换了个姿势,发出几声呻|吟。
公蛎骂道:“像你这种挖坟掘墓、言而无信的盗墓贼,死有余辜!”
这小裁缝虽然年幼,人品还是不错,对师父师娘相当尊重。公蛎有些惭愧,连忙道歉:“好好好,我说错了,死者为大,可能你师父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公蛎估计他手艺不精,不好意思报名号出来,忙岔开话题:“请先把您的物件给我们瞧瞧。”
胖头打了个饱嗝,笑嘻嘻道:“去哪里玩儿?”
今日四月初十,天气有些阴沉,不见星月,但并不算很黑。公蛎凭着追踪猎物的本能,远远地跟着。
王瓴瓦不答,专心致志地翻看那两件衣服。
胖头拿着断了两截的镯子,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,小声道:“你这镯子,一两银子都不值,顶多三百文……”
刀尖之下,除了少量的血,扎着一段花花绿绿的新鲜蛇蜕,王瓴瓦愣了一下,不可思议地看着公蛎。
她有些江南口音,便是骂人也不显得过于凶悍,很是好听。但这个白眼,很让公蛎不受用。
巷子口却是一家寿衣店,挂满了各式男女敛服。公蛎随意瞟了一眼,顿时眼睛直了——一众花花绿绿的寿衣当中,当门挂着一件大红敛服,团寿福字,大块祥云,周围绣满腾飞的蝙蝠,在略显黑暗的店铺里显得尤为耀眼。同高氏那件相比,陈旧了些,但图案制式却大同小异。
钱夫人高氏瞧也不瞧公蛎一眼,冲过来一把抓起二丫,往她背上拍打:“你长大了是吧,如今连家都不想回了?”
幸亏公蛎一直处于高度紧张,身子一弓,弹跳到棺材另一侧,惊叫道:“你做什么?”
墓里有些闷,但不影响呼吸。墓室并无太大变化,地上散落着王瓴瓦的斧头、小刀、钳子等工具,但棺材确实被人完全钉上了,五寸长钉一个不留,乱七八糟将盖子钉得结结实实,而棺材尾部的长钉,还是公蛎当时制服王瓴瓦时钉的,歪歪扭扭。
小裁缝默默不作声。公蛎忍不住又问:“既然是你师父的遗物,干吗不留着?”
公蛎有些尴尬,只好蹲下来,装模作样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假公蛎和毕岸一直到中午还未回来。胖头对公蛎不再过分抵触,但他坚定地认为,公蛎对他的“老大”心怀不轨。胖头语重心长告诉公蛎,人要依靠自己,不能总想着不劳而获,甚至把当初他同“老大”如何一步步经营当铺作为成功案例,夹缠不清地讲给公蛎听,并搬出账目,证明做个当铺掌柜并无多少收益,不值当他如此费心费力。
门楼围墙齐整,大门朱漆剥落,露出厚实的木板,看样子还算是个小康人家。公蛎见大门虚掩,道:“你回去吧,一个人可不要再出门。”
桂平的墓同前日清晨看到时一样,看来这几日并无其他人来过。公蛎哐当一声把工具丢在地上,找到原来的盗洞位置,道:“挖。”
公蛎嘻嘻笑着,指着他的鼻子:“说,你的镯子本来就是断的呢,还是胖头弄断的?”
出了店铺刚走不远,忽听小裁缝在后面叫,扭头一看,小裁缝手里拿着东西追了上来:“客官,您的东西掉在店里了。”
燃烧的黄裱符飘了起来,在空中盘旋。小人们从纸张中跳出,围着一个长钉,手舞足蹈。男子用刀慢慢撬起,再用钳子往外拔。
公蛎心中吃惊,不敢多待,飞快逃上官道,回了城里。
公蛎和愚钝得认不出自己老大的胖头,都不曾意识到,公蛎心中恶魔一般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释放,更不知道,这种恶魔一般的力量不仅能够控制公蛎的身体,还足以迷乱他的神智。
小裁缝摇摇头,道:“我师娘穿上长了好大一截,极不合身。”
“王瓴瓦?”公蛎抢过账本自己看,果然在顾客登记的姓名栏里,写着王瓴瓦的名字。
“肤黑貌丑”这四个字,简直扎人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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