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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打量着公蛎的衣着,低声道:“你若是病的不重,我劝你就不要在这里看了。光是诊金,便要八两银子;药要价更狠。好家伙,三剂药,放一起不过一麦糠壳儿那么点儿药粉,要了我足足快百两银子!”他倒吸着冷气,伸出满把手在公蛎眼前晃动,心疼得什么似的。
胖头赞道:“薛神医还真是个好人!”
阿隼喝止道:“你懂什么?”吓得公蛎一哆嗦。
薛神医盯着窗台上的沙漏,自言自语道:“再有一刻便是子时,还是等子时采最好。”迟疑了下,放下手中的小刀。
公蛎忍不住催道:“你当什么东西?”
一个胖乎乎的抓髻娃娃,约尺半高,眉眼栩栩如生,通体发蓝,呈现一种瑰丽的蔚蓝色,隐约可见其体内流动的血管和脉络,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。公蛎激动得语无伦次:“木魁……木魁娃娃!”
衣服从她的左肩脱落下来,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和半个凝脂一样的肩头。要是往日,公蛎早就耳热心跳,眼睛滴溜溜乱转了,可今日,他却突然没了兴致。
男子挖着鼻孔,咯咯笑道:“郎中们还是很安全的。听说这种药材十分难养,三五年不知道能不能养成这么一两株,所以价格奇贵。”
公蛎一溜儿小跑,很快到了宣阳坊薛神医的医馆。
公蛎一看,可不是,这个石几,分明就是一口被封的井。这井里不知道有多少屈死的冤魂和未知的东西,公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,忙走到毕岸身后站着。
公蛎瞪着他。薛神医嘴唇抖动,似乎非常开心: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”他用剪刀剪开了公蛎的衣服,用力按了按公蛎的肚皮。
毕岸俯身看着妞妞耳后的肿块,道:“你将血蚨菌丝种植在她的脑袋里,然后以名贵药材喂食,看似帮她们治病,其实是培养这些血蚨。血蚨一旦养成,这些孩子们便会精气消散而死。这个大些的,已经救不回来了。”
毕岸微微摇了摇头,转身回房,留下公蛎气鼓鼓地站在正堂,嘟嘟囔囔表示不满。
男子抹一把头上的汗珠,坚决道:“当!”连价也不还,签了当票,拿了银子便走。
毕岸沉默不言。
毕岸微微皱眉,脸上显出困惑之色。
腌肉一事,成了公蛎的一块心病。有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时,便下定决心,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忘尘阁,远走高飞,再也不同毕岸苏媚见面即可,反正这个事情谁也不知道,但真到了第二天要付出行动,公蛎又迟疑了。
公蛎看着小妖的脸色,道:“你家的花草那么多,能否带我去观赏一番?我去了几次都没看仔细。”
男子轻轻抚弄着小女孩的头发,低声道:“我当一百两银子。”
公蛎愕然道:“什么叫仓促现身?”
薛神医道:“血蚨就是她耳朵后的那个血瘤子。”
据胖头讲,是他把公蛎背回来的。没想到公蛎看着干瘦,却沉重得很;无知觉的人真是如同一条死蛇一般拖拉不动,累得他腰都快要断了。
月亮升起来了,一柱月光透过井口的破洞照射进来。那些花儿仿佛感觉到了一般,齐齐地扭转了头,争相追逐月光,枝茎花瓣摩擦,发出吱吱的响声,听得极为不舒服。
公蛎闭上眼睛不理他。薛神医毫不在意,道:“灵蛇草可治疗蛇毒,比车前子、半枝莲什么的强千万倍。但每一株灵蛇草旁边,都有凶猛的野兽看守。我曾碰到过,有时是狼,有时是蛇,有时甚至只是一只大蜈蚣,我称它们为守护兽。”
有客人进来,小妖忙起身相迎,敷衍道:“改日再讲,今天忙着呢。”
毕岸一个箭步冲了过来,一剑将阿隼手中的人劈成了两半。
薛神医一怔。毕岸缓缓道:“你叫巫琇,我没叫错吧?”
苏媚斜睨着眼儿,娇嗔道:“不知道谁家姑娘有如此福气?”她呼出的气息带着香味扑面而来,让公蛎几乎窒息。苏媚往前凑了凑,脸几乎贴在公蛎的耳朵上,呢喃道:“毕公子,你喜欢我吗?”说着将脸放在公蛎的肩头,双手蛇一般缠住了公蛎的腰。
公蛎顿时气结。毕岸道:“道在心中,随时随地可修炼。胸中有正气,五官方端正。”他除了外衣,挺直伟岸的腰身同公蛎肋骨凸起、弯腰拱脊的小身板形成鲜明对比。
公蛎见毕岸等人皆不在家,自己也着实在床上躺够了,便来到前面中堂坐着,咬着硬的像骨头一样、被胖头称为“焦饼”的点心,无精打采。
薛神医看到他的惊惧,眉飞色舞道:“说实话,我遇到过的非人挺多,但如此轻易而居被我捉住的,你是第一个。”
因此,两人怀疑魏乐师和刘婆子被巫琇杀人灭口,却无法指证。
公蛎眼巴巴地看着,见男子转身欲走,忍不住提醒道:“你不给女儿治病了?”
同时不见的,还有放在石几上的枯骨花。而石几严丝合缝,没有一点打开过的痕迹。
他亲眼见巫琇将血蚨用白绢裹着放入了下面的鬼脸青陶罐中,却不点破,任由毕岸一个个地详细查看。装模作样地帮着看了几个,磨蹭到鬼脸青陶罐处,手伸进去,故意道:“啊呀,还是没有。这个巫琇,真是狡猾……”
公蛎的意识渐渐模糊,并未听到这句话。
巫琇无奈地笑了下,道:“唯一的一口井在前院风道处,你们可以随便查。血珍珠如今市面上都可以买得到,我这里有也不足为奇。”
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惶,官府将此事压了下来,对外只宣称薛神医治死了人,连夜卷了细软逃走了,善后事宜由官府接手处置。
毕岸眼里闪过一丝阴郁,声音仍是淡淡的:“路是她自己选的。”
终于下到了井底。公蛎尽管知道枯骨花形状怪异,仍然被吓了一跳。五尺见方的井面上足有大大小小十几朵花,中间形似白色的骷髅,外面一圈猩红的荷叶边花瓣,公蛎看来,就是一群骷髅戴着帽子、伸着脖颈拥挤在一起,仰脸看着井口,有几个大的骷髅,黑洞洞的眼窝里还流出闪亮的汁液,像是被挤哭了一般,阴森中透着几分滑稽。
公蛎顺着土陇,悄无声息地滑过花丛。这一片是牡丹,隔壁是一丛紫茉莉,旁边靠近山墙处是大丛的月季和蔷薇。假山另一侧,种植着一片类似喇叭花一样的花草,紫色、白色、黑色开成一片,散发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香味,公蛎曾听小妖说过,这是曼陀罗花。穿过那晚喝酒的紫藤花架,绕过假山,出现了一大片花草树木,全是公蛎不认得的。
这日一早,胖头兴冲冲地来了公蛎房间,连拖带拽非要他尝尝自己新作的点心。
公蛎贪婪地看着这颗已经可分辨脉络脏器的木魁果,激动道:“你从何处得来的?”
阿隼不以为然道:“洛阳城中,这样的非人多得是。只要遵守我大唐的律例刑法,有什么相干?”这句话说的,公蛎几乎感激涕零。
两人收了工具,回去房间。小妖一边走一边嘀咕:“真是我眼花了?……”
公蛎捂着肚子,走到一个正在吊儿郎当的中年男子跟前,搭讪道:“请问大叔,这薛神医一天能看几个病人?”
公蛎又详细地问了有关枯骨花的形状、习性及保存方法,满口应承了下来。两人正聊着,一个中年胖子端了一鼎肉羹进来,毕恭毕敬道:“师父,肉炖好了。”
公蛎抱着脚趾,嘴巴微张,忘记了埋怨毕岸。阿隼一下将腰刀架在了巫琇的脖子上。
此时正当子时中,皓月当空,屋外越是明朗,越觉得屋内黑暗,瞬间伸手不见五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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